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洛夫:诗歌是一种永恒之美(转载珠海特区报)
发布时间:
2016年05月30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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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者:最近在北京召开的新诗学术研讨会上,余光中在回答新京报记者“中国新诗似乎还缺少大众期望的世界级大诗人”的疑问时说,“说现在诗坛没有大家我不同意,我就是大家,洛夫也是大家……当然也许现在的情况比不上80年代,因为受到商业文化侵入,但好不好还要靠历史来证明。唐代的杜甫也是大家,但刚开始却没有被人认可,之后才成为唐代大家。”你同意余光中的说法吗?你心目中的“大家”的标准是什么?你怎么看待诗歌和读者的关系?

洛夫:我同意余光中的看法,“大家”需要历史证明,需要时间证明。所谓大师就是伟大的诗人,像杜甫、歌德、莎士比亚等,他们心目中的“诗”和一般读者所理解的“诗”多少有些距离,因为真正的诗是从生命出发的,从内心世界出发的,不是为迁就某些读者写的。真正的诗人都是先从个人出发,再扩展到国家、社会,但如果仅从个人出发,抒发个人情感,他可能就只是一个普通诗人,一个写出了好诗的优秀诗人。要成为大诗人,得关注身边的人,从小我进入大我。真正的大家追求的不是当时,不会迎合当时的诗坛和读者,他有个人的信念,对他来说,写诗不仅仅是写作,而且是一种创造,一种价值的创造。

记者:作为台湾诗坛主将之一,50年前你就创办了《创世纪》诗刊,影响深远。请回忆一下当时的情景。

洛夫:《创世纪》是我和张默发起的,第二年痖弦加入,前年举行了创刊50周年纪念活动,不仅台湾诗人,而且大部分华文诗人都知道这个杂志。

记者:当时为什么想到要创办《创世纪》?

洛夫:当时台湾比较开放,西方最流行的现代主义,对我们产生很大影响。那时纪弦先生创办了“现代诗社”,就是“现代派”,强调诗是“横的移植”,而不是“纵的继承”,意思就是说接受西方的影响,而不承认诗和中国传统有什么关系。他的话影响很大,写现代诗的人盲目地反传统,可是我们经过反思以后,回过头来重新评估古典诗歌传统,觉得虽然完全回归传统不可能,但是不妨回顾一下传统,因为我们的古典诗歌中有很丰富、很美好的意象,像杜甫写的那些东西,值得我们学习,我们应该取其精华,作为我们创作的原料,而不应该忽视掉。

记者:那就是把传统和西方的影响结合起来了?

洛夫:那是第二步了。首先是检讨,是探索古典的东西,第二步才综合中国与西方、现代与传统,把坐标定好后,作为我们诗歌追求的一个方向。当时我就说,我们追求的不是流行,而是永恒,诗歌就是一种永恒之美。古典文学中那种现代感的美现在依然存在,并不随着时间流逝,它是超越时空的。为什么叫汉语诗歌呢?汉语代表汉唐文化的高度,里面有无比精美的东西值得我们保存和发扬。

记者:那么你是如何处理诗歌中的西方和传统关系的?

洛夫:我的诗歌吸取了西方现代主义大师的精华。重新评估古典诗歌传统以后,我觉得中国人完全写西方那种诗歌不是个办法,回过头来写传统格律诗也不对,那不是时代所需要的艺术形式,后来我就把西方的超现实主义表现手法应用到我的诗歌里,在本质上它与中国的禅宗有某种内在的关系,我就借超现实主义的方法写了很多禅诗,还出了一本书,就叫《洛夫禅诗》。

记者:你对禅比较感兴趣吗?

洛夫:我觉得禅是一种生命的觉醒。现代人浑浑噩噩,就那么过一辈子,没有几个人会思考:“我活着有什么意义?”但只要你有悟性,就会对生命有深刻的认识。我的禅和佛教的禅也不一样,我的禅是生活的禅,是生活中的一种禅趣,着重一个“趣”字,如我的代表作《金龙禅寺》写的就是一种意象,一种风景,一个印象式的世界,那个世界很接近禅趣、禅味。

记者:你对大陆诗坛了解吗?你认为当代汉语诗歌存在的最大问题是什么?

洛夫:我对大陆诗坛不能说有很准确、很深刻的见解,但大概可以把握一些。从1988年起,海峡两岸开放后,我就经常到大陆探亲、访学,认识了很多诗人,包括老中青诗人。更年轻一代的诗人不是很熟,但也认识一些,比如去年我在上海就见到了“下半身”和“垃圾派”诗人,现在还有什么“流氓派”。这是大陆一个很独特的现象,我想是由特殊的环境所造成的,也许可以追溯到文革时期,人的整个思想和性情都陷入某个框框里面,一直到现在潜意识里还有那个框框存在。因此某些诗人就以一种标新立异、哗众取宠的方式,来突破这个现状。但他们离诗却越来越远了。他们所采取的,我认为是一种反诗的、非诗的立场,他们也许可以自称为“另类诗”,但我们的诗在本质上和古典诗歌有联系,他们并没有很认真地去认识、学习和掌握汉语,写诗纯粹口语化。口语化当然是和现代诗歌发生关系的,因为你现在不能用文言文写诗,要用日常语言。但他们的问题是语言太口水化,没有意义,废话一堆。当然这仅仅是局部的现象,就那么几个人在搞,但是那些不了解现代汉语诗歌发展史的人可能会被误导。

记者:的确如此。看到那些诗歌的读者会觉得好像他们就代表了当代诗歌,其实不是。就像前一阵子网上炒得沸沸扬扬的恶搞赵丽华事件。

洛夫:对对,我正想说那个事件。网上有上万读者反映,她写作的态度,写作的方式不美,“这就是诗吗?”他们提出这样一个疑问。这说不定也是件好事,在大众心中重新敲醒了“什么是诗”这个问题,让他们关注诗歌。中国诗歌的传统如语言、格律等,有些可能会随着时代的变化而被淘汰掉,但是诗歌的本质是永恒的,万古长新,把失落的古典意象之美找回来,这不是落伍、守旧。如何用最精炼的汉语所承载的意象去表达?这就需要探索。诗还必须有限制,有形式感,但这形式感不是格律。我的诗尤其注重意象。我很讲究意象,也许这是我的强项。

记者:你号称“诗魔”,这个“魔”字该怎么理解呢?

洛夫:法国作家伏尔泰说,每个作家心中都有一个魔,诗人心中的魔可能更大。我想,这到底暗示了什么?后来我发现,这其实就是背叛性,就是对制度、对旧的东西的反叛,从而创新,这是魔的一个解释。另一个解释是我在语言上的多变,有人说我玩文字就像玩魔术一样,非常魔幻。

记者:你目前的创作状态如何?

洛夫:2000年我创作了三千行长诗《漂木》,以诗人的心态看海外华人孤寂的生活--他们孤寂的灵魂就像“漂木”。这以后休息了一阵子,后来就写了一些具有禅味的短诗。

记者:“漂木”是否也反映了你自身的漂泊感?

洛夫:没错。写《漂木》时,我有个诗观,叫“天涯美学”,就是写这首诗的一个理论基础。简单地说,它分两点,一是悲剧精神。个人的悲剧经验和民族的悲剧经验结合起来的悲剧精神,这对中国人来说特别明显。二是宇宙胸襟。我生活在海外,在北美的天空下,人和自然产生一种非常和谐的关系,一种超越的关系。

记者:请描述一下你目前的生活状态。

洛夫:我现在大部分时间生活在加拿大温哥华,一年中有一个多月时间回国举办文学活动、演讲、参加会议等。我还有一个兴趣就是书法。我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,因为我用最古老最传统的书法来写最先锋最现代的诗。

本报记者 唐不遇

洛夫,1928年生于湖南衡阳,1949年7月去台湾,1996年移居加拿大。1973年曾任教于台湾东吴大学外文系。1954年与张默、痖弦共同创办《创世纪》诗刊,并任总编辑多年,对台湾现代诗的发展影响深远,作品被译成英、法、日、韩等文。